【思想高潮:關懷的暴力】

▲從收容中心向外望。(圖/大雄 文/李佳霖)

▲從收容中心向外望。(圖/大雄 文/李佳霖)

思想高潮:關懷的暴力

李佳霖

坐在奔馳的小巴士上,沿途下了高架橋,穿越了下班時間那紛擾的工地與人群。與我一同坐在巴士後座的,是兩名伯伯,一個約為中年人,另一個則年歲更長。車內無人交談,凝結成塊的靜默,與窗外的車水馬龍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過個彎、進了巷,車子在坡度45度左右的曲折小路上行駛,一路往山上去。行進中的忽左忽右,使得車內裝有物資的紙箱開始傾倒。坐在身旁的伯伯用手撐住箱子,我見狀也趕緊幫忙。就這樣,兩個人不發一語,一同將紙箱扶正。

沒多久,我到了關愛之家在台北的成人收容中心。下了車,幫忙將車上的箱子一個一個搬進屋內。伯伯說箱子很重,我回:「不重,不重。」搬完後,我抬頭看了眼前的景象。屋子1樓正值施工期,顯得有些荒涼,而從屋內往山坡下望去,是市區緊密比鄰的建築物。

憐憫有時是情感暴力

上了樓,推開門,我和現場工作的護理師以及社工打聲招呼。噓寒問暖一會後,護理師便帶著我,一邊巡視每個床位,一邊講解在這裡的工作情況。「這邊躺的是半癱的病人,越往另一個方向越重症。」護理師用手稍微示意了一下。

我點了頭,跟著護理師的步伐,但並未走近與任何一位臥病在床的人交談。或許有人會覺得我無情,怪我沒有立刻向這些病人表示同情。然而,我其實有其他的考量。一方面,我對於他們還是個陌生人,我猜想他們可能需要一點自我的「空間」,儘管這個收容處的空間頗大;另一方面,我深信,人跟人之間的距離,是需要經由時間來縮短的,這絕非1天2天的工夫。此番考量,是我對於這些收容人的尊重,更是對於「關懷」二字的反省。

是啊,我的確可以在第一時間就握住他們的手,也可以拿束鮮花送給他們,問他們吃飽沒。但我沒有這麼做,因為太過刻意速成的關懷,對於他人而言,何嘗不是一種「暴力」,而我向來拒絕這種「當下就把別人定位為需要憐憫」的情感暴力。

收容中心的氛圍有種說不出的靜謐,可以走動的人偶爾相互低語交談。床位整齊地排列在我面前,窗外的傍晚,餘暉輕灑在床位上的人。社工曾告訴我,這裡的收容照護服務屬於愛滋防治的「後端」,是為了幫助那些喪失社會救助到某種地步的人群,而這更彰顯關懷作為實質力量的意義。

離去前,我揮揮手,暗自地想,等我多拜訪收容中心幾次,多觀察並學習護理人員如何幫病人拍背、如廁、吃藥,多去了解每個人的脾性,也讓這群人自然而然地認識我,把我當朋友,我的關懷才有可能醞釀成一種具體的「行動」吧。

資料來源:2014/02/14 台灣立報 #10生活《思想高潮》專欄

李佳霖 關愛之家公關企劃部專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