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剪報】不被看見的美國愛滋流行病
文◎ Steven W Thrasher（紐約大學美國研究博士候選人）
美國確實存在愛滋流行病，而你從未聽聞過的原因可能是：它所傷害的對象是黑人 MSM（男男間性行為者）。
每當我演講愛滋議題，我通常會在演講剛開始對抱持懷疑態度的聽眾說：在美國，預計每 2 名男同志及雙性戀就有 1 名在有生之年中會感染愛滋。
接著，我會告訴他們：更精確的說法是，美國疾管署預測每 2 名黑人男同志及雙性戀就有 1 名會在有生之年中感染愛滋，假如當前流行趨勢持續下去的話。我採用這種話術並不是為了欺騙聽眾，而是想凸顯美國人是如何將 MSM 族群預設為白人——並且強調黑人男同志及雙性戀在美國精神中如何被隱形化，即使他們身處水深火熱的生存困境。
如果每 2 名白人異性戀男性中被預測會有 1 名感染愛滋，可想而知沒有任何其他新聞會出現在媒體上。絕對沒有。MSNBC 電視台會全天 24 小時放送疫情，甚至電視台可能會改名成 MSHIV。
但正因為每 2,500 名白人異性戀男性被預測僅有 1 名會感染愛滋，也因為許多美國白人自視對這種黑人男同志及雙性戀才會染上的病毒免疫，這場發生在黑人社群的愛滋瘟疫被認為不具報導價值。
過去四年間我以愛滋入罪為主題進行博士論文研究，讓我深感痛苦的是，不只是異性戀對這場持續發生在黑人酷兒美國的愛滋危境興趣缺缺，就連許多有權有勢的白人男同志及他們運作的組織同樣也是。
1980 年代早期到 1990 年代中，愛滋曾是同志政治中一股聯合不同陣線的凝聚力。而後，有效的抗病毒藥物問世，不只拯救了上百萬條接受治療者的生命，也因為抗病毒藥物能將愛滋病毒有效抑制到病毒量測不到而不具傳染性，特定社群內部的愛滋感染率從此戲劇性地下降。
然而抗病毒藥物要有效，前提是個人及社群能取得藥物。而以美國整體的情況來說，白人男同志取得藥物較早也較頻繁，而黑人男同志絕大多數從未獲得藥物。終結愛滋願景的失靈並非藥物之過，而是種族資本主義的失敗。
再者，因為白人男同志社群的愛滋死亡及新近感染率下降，許多人將社會資本投入轉戰其他目標，如婚姻平權或企業性別平等，將同志認同投射在更為貼近中產階級典型的位置，同志生活被想像為白人、社會階層向上流動、同性戀常規性及愛滋陰性。
同一時期，黑人美國的愛滋流行病學愈發惡化。但就如同全球統計 3,500 萬人死於愛滋、3,700 萬愛滋感染者及每年仍有上百萬人死於愛滋，這些人沒有道德問題卻擔負罪名，預測行將感染愛滋的半數美國黑人酷兒也並非因特定風險行為而感染。
甚至黑人男同志族群「相較其他男同志有較少性伴侶及較低娛樂性藥物使用率」。我們黑人不過是拿得到抗病毒藥物的人不夠多，而愛滋感染風險的結構性因素，如無家可歸、監禁，良好教育、工作機會及醫療資源的獲取困難，全都是黑人族群中高比例的日常經驗。
去年刊登於紐約時報雜誌的里程碑式報導〈隱藏於美國的愛滋流行病〉（America’s Hidden HIV Epidemic）中，記者 Linda Villarosa 深中肯綮描述這場瘟疫緊迫而悲慘的本質，提及：如果非裔美國男同志及雙性戀獨立建國，它的愛滋感染率將會超過世上「所有其他國家」。但如同她之後在紐約市立大學一場愛滋研討會發表的專題演講所說明的，假裝這場瘟疫真的隱藏不存在的想法大錯特錯。美國黑人愛滋感染者（及導致美國黑人感染愛滋的社會力）就在我們身邊。假裝看不見就是蓄意的無知。
此外，正當飽受讚譽的美國藝術作品如《美國天使》將愛滋的想像限縮為白人、發生於過去的歷史時，黑人男同志詩人 Craig Harris、Essex Hemphill、Danez Smith、Justin Phillip Reed 早就為這場苦難發聲、呼籲重視長達數十年。
遮掩這場流行病的存在是一個選擇，而麥克彭斯及唐納川普讓情況愈發惡化。拒認、污名及羞恥感毫無作用。想要解決這場危機必須採用「治療即預防」策略、提升性教育，整體上消除種族資本主義所造就的恐同健康差距，特別是種族隔離式的美國健康照護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