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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國籍孩子何去何從?」小小人球 黑戶寶寶悲歌

2019.04.01

台北市 / 陳璽鈞 採訪/撰稿 李宇承 攝影/剪輯

外籍移工來台灣工作,背後有萬般無奈,但如果在台灣生育了下一代,又會衍生哪些難題呢?根據官方統計,光是失聯移工、在台灣生下的「無國籍孩子」,已經超過6百人。而立委推估、實際人數恐怕逼近「兩萬」人!這群孩子,沒有身分,就學、就醫、就養,都成了問題!為了不要讓這些移工寶寶流落在外,位於台北市的「關愛之家」,近年來、扛起重擔、照顧這些沒有國籍的孩子,也成為移工媽媽們在台灣的娘家。

渴望擁抱孩子努力的往前爬!圓滾滾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還有微捲的頭髮,看得出來這對雙胞胎,和台灣孩子長得不太一樣,而一旁呵護有加的安妮,就是她們的媽媽。「楊桃」和「櫻桃」1歲6個月了,卻是第一次和媽媽出門玩,28歲的安妮,4年前來到台灣當移工,「母親」這個角色,是她當初想都想不到的台灣經歷。和男友相戀在台灣生下了雙胞胎,但孩子的爸爸工作期滿,一年前回去印尼,只剩母女3人在台灣相依為命。媽媽是非法移工,小孩無法取得台灣國籍,姐妹倆一出生就是法律的透明人。

活潑好動的楊桃和櫻桃,身上有多處血管瘤,需要定期治療,為了留在台灣治病,安妮得繼續打工籌措醫藥費,孩子只好托人照顧,跟著安妮的腳步,我們來到她寄養孩子的「關愛之家」。

濃眉大眼略為黝黑的皮膚,圍欄裡接近9成,都是外籍移工媽媽,在台灣所生的孩子。1992年成立的「 關愛之家」,早期是愛滋病友的中途之家,隨著愛滋關護的需求漸漸減少,如今這裡是無國籍移工媽媽和寶寶,在台灣的家。

抱著4個月大的兒子,溫柔的餵奶照料,丁丁媽媽22歲來到台灣,一待就是9年,原本工作穩定,卻在意外懷了未婚夫的孩子後,人生變調。不告而別,丁丁媽媽對雇主有說不完的抱歉和感謝。逃出來的她挺著大肚子,沒辦法工作,卻也無法回到家鄉印尼。

走投無路的她,來到關愛之家,找到了暫時的避風港!沒想到丁丁出生後,生病開刀住院一個月,沒有身分沒有健保,醫療費高達20多萬元,龐大的壓力讓丁丁媽媽在鏡頭前,泣不成聲。

一頭烏黑的直髮,充滿關愛的神情,60歲的楊婕妤,是關愛之家的創辦人,孩子們都叫她「咪咪」!小朋友的可愛名字,很多是她取的,但這樣的「代號」,卻也是這群孩子,在這世界上存在的唯一證明! 採用「屬人主義」的台灣,移工小孩即使在台灣出生,也無法取得我國國籍,如果沒有隨著媽媽回國,就會被認定是滯留在台的「無國籍小孩」。

6個月大的蚊子,剛來到這個世界就遭到遺棄,像這樣父不詳母失蹤的無依寶寶,會由社會局接手,辦理收出養。但在關愛之家,大部分的孩子並沒有被媽媽放棄,只是為了避免被遣返,移工媽媽平常躲起來打黑工,只能抽空來看小孩。於是關愛之家,扛下照顧的重擔,成為移工媽媽和寶寶,在異鄉的娘家。

每個月光是照顧這些孩子,得花300多萬元,靠的都是民間的小額募款,不過對她們來說,最大的挑戰,是孩子們沒有居留證,看病沒有健保,得自付醫藥費,關愛之家每個月,就得支出50萬到100萬元醫療費用。

這群被排除在正規教育體系外的孩子,只能看著小學裡的哥哥姐姐們好羨慕,但我們也徵得學校的同意,首度為他們開啟國小大門,讓他們在校園裡盡情奔馳。

說著未來的夢想,天真爛漫的笑容中,似乎不知道未來,要面對的人生難題!在台灣,無國籍的移工黑戶寶寶,就算能以專案方式到學校寄讀念完高中,卻拿不到畢業證書。18歲後,少了「兒少法」的保障,恐怕又將成為專案外的漏洞。

根據內政部統計,全台已有70萬的東南亞移工,而行蹤不明的失聯移工,高達5萬多人,其中女性佔了一半以上。從2013年到現在,接獲通報的非法移工黑戶寶寶人數,至少數百人,甚至有人推估黑數逼近2萬。

無國籍孩童的安置,已經成為全台社政系統最關切的議題之一。是否放寬法令,給予更多的人權保障,立委正在推動修法。

外籍移工飄洋過海,來到台灣勞動、生產、貢獻,為台灣社會創造上億元產值,但衍生出的移工媽媽和小孩,卻也成為台灣丟不掉的責任。這群漂泊的小天使,沒有國籍沒有名字,從小忍受長期的親子分離,還得承受外界異樣眼光,大人的錯孩子又何辜。只是政府如何處置,擺盪在人道與法令之間,仍舊無解。